她是从11岁开始练格式溜冰的，那正是懵懂的年龄。她的搭档大她4岁，是个很英俊的少年，皎白晶莹的冰从此成为他们生活的一切。
　　她纤细的腰肢常常像柔软的棉柳，时时被他的双手轻轻握住，任意在冰床上做出各种美丽的舞蹈举措。
　　他们或相拥前滑后滑，或跳跃，身影经过的地方，飞舞起一片被锋利的冰刀刺裂的冰碴，划出各种各样的弧线。她习惯了在他的双手有力的握举中度过费力的每一天。零下的温度，教练的斥责，超负荷的练习，都让她觉得苦不堪言。心，就如几厘米厚的冰一样，凉得痛彻心扉。
　　他一样勤奋地练习，只是很少说话，总是默默地为她系好冰鞋上的鞋带，把她的衣服叠好，收拾她丢落在椅子上的物品。在间或歇息的时候，他就拿着一块皎白的纸巾，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。她的心，在他细心的庇护下，就如结实的冰碰到强光的照射，逐渐地融化了。她喜欢上了溜冰，越来越用心，和他很默契地做着各种举措。
　　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参加比赛。他和她都穿上了演出的服装。她穿着一件紫色的露膝短裙，裙子上绣着月白色的胡蝶(butterfly)，挥动的长袖灯笼似的带着两只丝质的胡蝶飘舞；他穿着同色的长袖上衣，玄色的宽松裤子，裤子下摆也有着一样的胡蝶。她高贵优雅的气质与他沉静自若的神态，一上场就赢得了无数掌声。
　　音乐响起，他们开始牵手滑行。这是一段极柔和的音乐，如海底鲜艳的珊瑚礁，随海浪涌来涌去。她的纱裙随风飞舞，他们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，举措配合得天衣无缝。那份缠绵与厮磨有时像彩蝶绕树，有时像青藤盘绕。
　　她紫色的裙飘在他身上，他们的身影如飞起的冰碴那样圣洁潇洒，又如春天的细雨般轻柔舒缓，柔美的举措恰如情人的窃窃私语。他们在如雷般的掌声中结束了表演。他们逐渐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，她就有点像公主一样的飘然起来。
　　日子如水而过。在以后多年参加的各种比赛中，他们总是失利，眼看花环迫在眉睫，可又在患得患失中与成功擦肩而过。女孩儿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龄。她开始醒悟，她内疚因为自己的失误连累男孩的失败。
　　那天她有了创意，要以胡蝶为主体做一套高难度的舞蹈。她夜以继日的练舞，腿上脚上有着数不清的伤痕。男孩为女孩儿的精神所感动，也很想他们有一个圆满的终局。
　　女孩儿总是把握不好胡蝶伤心欲绝的神情，她一向被幸福的光环笼罩着。她每次都要独处好久，安安静静地聆听感受那悲切的音乐，才能调整好情绪，把自己完全融入出来。有一日，她终于顺畅地完成为那套举措，男孩的眼睛里是不言而喻的惊喜。她想等比赛完了就通知他，其实这都是为了他，另有，他们的爱情。就在比赛临近的日子，他晕倒在冰上。他被确诊为骨癌。
　　他推迟了急需的手术时间，瞒着她，决定参加完比赛再说。女孩儿真的以为是他的疲惫造成的眩晕，很内疚地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。终于等到了比赛的时间。体育馆里人群涌动。他们手挽手进入赛场。音乐响起，女孩儿竟一下找准了感觉。她在男孩身边滑行，跳跃，神情凄迷。把胡蝶分离的缠绵与哀伤，化入舞中，在冰上驰骋。男孩挥汗如雨。他忍着剧烈的疼痛配合着女孩儿，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比赛的时间极短，盼望着延长一点，再长一点。他的泪水洒落在她高高盘起的发髻，她也泪眼蒙眬地诠释胡蝶的悲痛。
　　他们终于成功了，领奖台上，男孩不知去了哪里，只有女孩儿眼睛迷离地遥望四周。男孩在留给女孩儿的信中说他厌倦了这种生活，他要去远方寻找他的最爱。女孩儿的心，就痛起来。
　　以后的日子，她开始了一个人的舞蹈，袖子上带着逼真的胡蝶，在冰床上旋转。飞滑飘起的风，如胡蝶轻轻的飞跃。她如一只悲伤欲绝的胡蝶独自为爱情绝唱。女孩儿的每次比赛，看台上总有一个最忠厚的观众，他已经没有了双腿，用手紧握着手杖，在一个最阴郁的角落，泪流满面的看女孩儿独舞。他们曾经梦幻中的圆圈已经残缺，就如胡蝶折翅的翅膀，注定再画不成一个圆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