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的一时工

文／张鸣

现代没有警察，类似警察的工作，由衙役们来做。各地的三班衙役中，有一班名曰捕班，又称捕快，就是专门干这个的。

在那时，衙役是一种贱业，正经人一般不做的。在名义上，一介农民也要比他们地位高些。做了衙役，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考试，等同于优娼之类的贱民。但是，衙役毕竟是在官府做事，而且做的事，是控制老百姓的买卖。所以，虽然名义上贱，但现实上并不贱，而且在一般百姓眼里，高贵得很，神气得紧。

进了茶馆饭铺，跑堂的是不敢问他们要钱的，品茗吃饭的，都得尊一声“捕翁”大概“老爷”。衙役没有工资，只有一点微薄的补贴，但因为办案的缘故，现实收入可观，无论是在县上，依然在京师，活得都有滋有味，令人羡慕。所以，市井之人，想做衙役的相当多。

但是朝廷有名额限制，每个衙门，正经制役就那么多。怎么办？需求产生供给，就出现了帮役和白役。所谓帮役和白役，都是编制外的一时工，但想做这个，还得费钱买。一点补助没有，还得掏钱孝敬正经的衙役，尊人家为师傅。这样的人，现实上就是衙门里的一时工。

清代北京的治安，由步兵统领衙门管，因此这个衙门就得有衙役，自然也有帮役和白役。这样的人，北京人称之为圆扁子，像是是指他们手里的家伙，一种圆扁状的棍子。正式的衙役有链子，他们没有，只好用这玩意。在湖北，人称这些人为“四百二”，是说他们要花四百二十串钱来买这个位置。

这些帮役和白役的存在，其实不是因为工作太忙，需要聘用一时工，而是因为衙役的工作性质，需要增加捞钱的机会。用一时工，不仅机会增加，而且保险，出了事儿，往这些人身上一推，就一干二净。

原本衙役挣钱，就是凭借百姓的诉讼大概各类案件弄钱。反正你只要有事让他们碰上，不出点xue是不行的。除此之外，常用的招数另有两类，一是借事索诈，即找个茬就讹诈一下，给钱，就拉倒，不给，弄来弄去，真的找个茬把你抓了。一旦落入他们手里，蹲进班房（原本是衙役一时歇息的地方，之后变成一时看管所），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。关于这个，有种说法叫做“贼开花”。只要出了大点的窃案，衙役们就找一个或几个殷实又没有靠山的富裕人家，强指人家为窝主，给钱就拉倒，不给就栽赃，弄假成真。二是钓鱼，也就是设计做局诱人犯罪，然后再来捉。

但这样的做法，一定会激起民愤，乡绅们也会埋怨。只要事弄大了，被“都老爷”（御史）逮到，反映了上去，这些帮役和白役，圆扁子们，就一定被推出来开刀问斩。如果这些人识趣得早，溜得快，就报告说，出事的都是一时工，不知法度，眼下已经畏罪潜逃，官府正在抓捕云云，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（选自2011年10月15日《新京报》）